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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鳥會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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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答應了季歸浙的求婚,當他在她面前單膝跪下來,朱德覺得自己是自然而然就哭了。那就像雨水之於海洋,它有一半就來自它,它也有一半就來自它。

季歸浙求婚後的當晚,兩人回了朱德媽媽的家把這件事告訴她。

朱德先是只告訴母親說他們打算結婚了,朱德媽媽很高興,高興地落了淚。

而後朱德悄悄寫了一封信塞在母親床頭的書裏,告訴母親她懷孕的事,也感謝母親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

晚上母親看書的時候意外看到了這封信,她老淚縱橫,她拿過手機一字一句很慢地給朱德編輯了一條信息,她說道:小德,媽媽很高興你從我的小寶貝長成我的小公主再到我的小棉襖,很快,你又將成為我的隊友,站在母親的行列裏,希望你能比我做的更好。媽媽能再教你的不多了,希望你日後能耐心對待你的孩子還有你自己。生活有很多未知和變化,不變的是父母的愛。我翻了黃歷,明天就是好日子,你和小季去領證吧,我和你爸爸都深深祝你們幸福。

朱德是側臥在床上拿著手機看母親的信息的,她的眼淚是悄無聲息地從眼角滑落,打濕了枕頭。

季歸浙從浴室出來看到朱德又那麽側躺著玩手機,很傷眼睛,他是嚴厲說道:“朱德,坐起來看手機,不然我給你手機沒收了。”

“嗯。”朱德應了聲,翻個身徐徐坐起來,還抽過床頭的紙巾擦了擦眼淚。

“你哭了?”季歸浙一下從嚴肅到擔心,他忙坐上床細細近距離打看朱德,問道,“怎麽哭了呢?發生什麽事了?”

“學長,我們明天去領證吧,好不好?我媽說明天是個好日子,就可以結婚。”朱德搖搖頭,擡起頭笑說道,她也把手機遞給了季歸浙看。

季歸浙接過朱德的手機,他也看了媽媽的信息,他摟過朱德的腦袋,和她相依在一起說道:“嗯,明天就去領證。”

第二天兩人領完證之後,季歸浙和朱德商量了婚禮的事,朱德並不願意倉促舉辦婚禮,她打算生完孩子以後再說。季歸浙能理解朱德說的,他知道她只是不想在現在這個階段讓他忙上加忙,添負擔。而季歸浙知道現在自己給不了朱德最好的婚禮,他也想等等。於是雖然懷孕和結婚都是很忽然的事情,兩個人在互相理解和協商中,把這兩件人生大事很平常平和地渡過了。

但有一件事是近段時間非做不可的,就是去德國看季歸浙的爸爸,兒子結婚是大事,他們也要當面告知季歸浙的父親。

季歸浙的母親在五月的時候有回來看過朱德,他們簡單地一起吃了一頓飯,到底是要做奶奶了,季歸浙的媽媽再強勢厲害的一個女兒,在私底下和朱德講話的時候也不由放慢了聲音。她和朱德說起她以前知道懷上季歸浙時的感受,她告訴朱德說:“我當時就知道他會是個男孩子,會是個很聰明漂亮的男孩子,我那時候覺得這上天對我可真好。結婚懷孕幾乎是每一個女人都會經歷的事情,誰都會有孩子,但每一個人都會覺得自己是被恩惠眷顧著的那個人,做母親會很辛苦,卻覺得自己很幸運,這就是做女人最微妙的地方。”

朱德聽著很感動,季歸浙的媽媽還嘗試伸手握了握朱德的手,她有些猶疑有些掙紮,最後她對她說道:“等你去了德國,見到他爸爸,他喜歡桂花糕,你給他帶一點。或許,他的狀況也未必能吃多少,但你給他帶一點。”

朱德點點頭。

季歸浙媽媽又拍了拍朱德手背說道:“好好過日子。”

季歸浙埋完單,回來看到朱德和他的母親彼此很友好地微笑,他問道:“你們在說什麽?”

季歸浙媽媽回答說道:“在說希望朱德肚子裏的小孩不要像你小時候那麽調皮。”

季歸浙一楞,他望著母親,仿佛很久沒有意識到他是他母親了,也很久沒有想起小時候他曾經多麽依賴信任她。她的的確確是他的母親,歲月怎麽更改都不會改變這個事實。季歸浙有種很平靜的感動,他坐下身,輕輕握住朱德的手,對他母親保證說道:“我以後一定會做一個好父親的。”

季歸浙媽媽笑了笑,頷首。

六月,朱德肚子裏的寶寶有四個月了,生命蓬勃健康地在她身體裏成長。她和季歸浙在六月末訂了去德國慕尼黑的機票,兩人決定去那裏探親訪友。

經過長途飛行,朱德和季歸浙一下飛機就受到黃荔茵和雷奧的歡迎。黃荔茵是在朱德上飛機的前幾分鐘才知道朱德是懷著孕來的。所以,黃荔茵一看到朱德就上前抱住她,顯得很激動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感覺都要哭了。

雷奧幫黃荔茵解釋說道:“Cecilia很擔心,她一聽到Julie是懷孕坐長途飛機,她就很擔心,一直在坐立不安。”

朱德哈哈笑,她和黃荔茵說道:“我在飛機上睡的很好,懷了寶寶之後,我每天都特別能睡,下班一回到家就是睡覺。”

黃荔茵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眼前的朱德還是那個朱德,卻已經不是那個少女天真的朱德,她的神情豐滿溫柔,她的模樣也較之年少圓潤飽滿,黃荔茵感動而心生感慨。黃荔茵沈默紅著眼眶松開擁抱,她打量朱德肚子,那裏被寬大的衣服遮著什麽都看不出卻有一個生命在默默成長。

朱德摸了摸肚子,笑對黃荔茵說道:“還看不出來呢,等再過兩三個月,我可能就要這樣了——”朱德學著孕婦扶腰挺肚的樣子給黃荔茵看。

雷奧哈哈大笑,季歸浙無奈說道:“小德,你這個樣子很可笑。”

朱德聞言挺直了腰身,笑望著季歸浙,神態是嬌嗔怪他說她。

季歸浙好笑看著朱德,眼裏全是愛意。

黃荔茵望著兩人,說不出的感動。季歸浙上前抱了抱黃荔茵,也是久別重逢的問候。

一路上,季歸浙開著車,黃荔茵和朱德坐在後座說話,朱德忍不住把鞋子脫了,因為她的腳有點水腫,穿著運動鞋十分的難受。黃荔茵就把自己腳上的夾腳拖鞋換給朱德穿。

“空調能不能調低一點?”朱德問季歸浙。

“不行,你會感冒的。”季歸浙說道。

“我好熱啊。”朱德不高興說道。

“還好啊,這個溫度不錯。”雷奧說道,他還扭頭征求黃荔茵的意見。

黃荔茵也的確覺得還好,她和朱德說道:“有這麽熱嗎?”

朱德摸了摸自己額頭的細汗給黃荔茵看,說道:“你看,我都出汗了,我懷孕了以後真的很怕熱。”黃荔茵好笑拿手帕給朱德擦汗。

季歸浙聽到這個也在那裏發笑,他想起前兩天在家裏睡覺,季歸浙空調調了二十六度的睡眠溫度,朱德睡到半夜踢被子,他起來給她蓋被子,她就發火了,半睡半醒和他吵架說道:“你把我熱死好了,你把我熱死好了——”

季歸浙和她說道:“被子要蓋的,著涼就不好了。”

“我不要蓋被子,我熱死了——”朱德特別委屈在那裏翻身又把被子踢了。

“那我把空調調低一點,你把被子蓋起來,好不好?”季歸浙妥協說道。

“好——”朱德也委屈妥協。

然後季歸浙調低了一度空調,給朱德拉上被子。

朱德又在哼哼唧唧,她說道:“你就調低了一度,給我蓋了兩層被子——”

“哪裏給你蓋了兩層被子?”季歸浙郁悶道。

“反正就是有,你想熱死我,我不要和你一起睡了,你抱我去冰箱裏睡覺——”朱德還是半睡半醒在那裏一直發脾氣。

季歸浙好氣又好笑,他把被子給朱德拉開一點只橫在她的肚子上,朱德舒服了點,沒一會就睡著了,她睡的特別沈,還打了點小呼嚕,像一頭小豬。季歸浙就想她怎麽那麽可愛,即便第二天又是半年一次的還貸心煩的時候,他也不怎麽煩了。

車子到達張易廬家,朱德的到來讓張易廬很緊張,因為他也才知道她現在是孕婦,他一直問家裏的保姆,家裏擺的花對孕婦有沒有傷害之類的事情,他還讓保姆做點吃的,他聽人說孕婦是很不耐餓的。

的確,朱德一到就問有沒有吃的,朱德捧著碗在大口吃東西的時候,黃荔茵就站在她旁邊很認真地盯著她看,朱德邊吃邊笑說道:“你別呀,幹嘛一直跟著我看?”

“你好像什麽神奇的生物。”黃荔茵笑說道。

黃荔茵真的覺得很神奇,他們四個人又聚在一起,而因為朱德懷孕,他們的聊天變得很無聊但就是那麽的有意義。朱德坐不久,往沙發上一躺就要睡著的樣子,其實應該很沒有存在感,但大家就是關註著她,對她問東問西,過往有過的一切傷心難過都破冰和解了。

黃荔茵可以想到如果這一次朱德來不是一個孕婦,他們之間見面肯定是有點難過沈重的,季歸浙的生意壓力,朱德意外失去父親的悲痛,張易廬身體每況愈下的無力,而她真的不知道還能陪在張易廬身邊多久,一直在惶惶不安,故作鎮定。但朱德懷著的生命,讓他們都變得輕快而有希望。

朱德爬起來說要上廁所,張易廬立馬緊張說道:“小茵,你陪朱德去。”黃荔茵也是忙起身。

朱德哈哈笑,笑的起不了身,季歸浙和雷奧也覺得張易廬和黃荔茵緊張地太可笑了,雷奧說黃荔茵和張易廬兩個人忽然變得幼稚又無知。

張易廬的媽媽就是在一群人這麽歡聲笑語的時候進來的,她聽說今天朱德和季歸浙要來,她心裏是有氣的,她想說季歸浙怎麽還好意思來,可看到朱德她的氣不知道為什麽就發不出來了。尤其當朱德很高興和她問好,張易廬還告訴她說朱德懷孕了,張易廬媽媽望著朱德就只有羨慕了,她說道:“真的嗎?真好啊——”

而羨慕過後,張易廬的媽媽就是心酸,因為她所想要的就是這麽簡單快樂的天倫和傳承,可是老天爺為什麽不給她。

張易廬的媽媽只和朱德一個人聊天,她還親自去廚房燉了點補品說下午給朱德吃,之後她就默默回了房間,她一個人枯坐在椅子上忽然就落了淚,她心裏還是有點恨,她始終是在想如果當時季歸浙沒有從中作梗,他們家也就是現在這樣的光景。

朱德和季歸浙在張易廬家裏並沒有待多久,他們等到張易廬的爸爸回家吃過午飯後就告辭離開了。張易廬的媽媽吩咐保姆把燉好的燕窩裝在食盒裏讓朱德帶走,她還囑咐她一定要多註意休息。

朱德覺得張易廬的媽媽實在是很好的一個阿姨,她為黃荔茵感到高興,她覺得她們是能相處好的。

朱德要走有點舍不得黃荔茵。黃荔茵答應朱德說在她留在慕尼黑的這一周,她都會去看她陪她,朱德這才高興離開。

兩人站在門口目送季歸浙扶著朱德的腰離開,兩人彼此間沒有說話,黃荔茵就是別人不喜歡她,她不會主動向人示好,顯然張易廬的媽媽也是這種人。季歸浙和朱德的車子開走之後,張易廬媽媽扭頭先回了屋裏,她才跨進門,就聽到雷奧很驚慌在問張易廬怎麽了。

黃荔茵也聽到了雷奧的聲音,她忙跑回屋裏,她看到張易廬面色蒼白,呼吸重喘,似乎連輪椅都坐不住了。

四個人算上保姆將張易廬躺回床上休息,家庭醫生來看過,說張易廬是太累了,之前他生病才好,身體虛弱不應該大喜大悲。

黃荔茵覺得生病不可怕,可怕的是養病不能喜怒哀樂。

隔天,黃荔茵下午去看朱德。當時,朱德和季歸浙正在客廳裏,一個躺地毯上休息摸著肚子,另一個趴在她旁邊和她說話,他們在開玩笑以後孩子取什麽名字。

聽到門鈴響,朱德就說是黃荔茵,季歸浙起來去開門說正好黃荔茵來陪朱德,他可以出門去辦事。

“天吶,我一個人在家也可以。”朱德笑說道。

季歸浙聽而不聞。

黃荔茵來了五分鐘之後,季歸浙出門去了。朱德招呼黃荔茵坐,她今天穿著家居服沒有刻意去藏肚子,黃荔茵很驚訝去撫摸她的肚子說道:“變大了嗎?就一天就長大了嗎?”

朱德拍了黃荔茵的腦門,笑說道:“你傻啊,你以為吹皮球啊?穿衣服的原因啦!”

黃荔茵收回手說她自己不太敢碰朱德的肚子。

朱德哈哈笑,她最近比以前更愛笑。朱德拉過黃荔茵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說道:“沒事的啦,懷孩子沒有那麽脆弱嬌貴,他很頑強的,隨便摸。”

黃荔茵摸著朱德泛涼柔軟的肚皮覺得十分奇妙感動,她說道:“小德,你竟然要當媽媽了——”她想起她們以前高中一起做作業,那時候未來離她們太遠了。

朱德笑說道:“你和易廬學長也早點結婚懷個寶寶吧,我們一起當媽媽。”

“我從來沒有真正感受過父母的愛,我很怕自己不會當媽媽。”黃荔茵說道。

“小茵,不會的,你肯定會是一個很好的媽媽的,因為你自己經歷過不開心的童年就會知道什麽樣的事情會讓孩子傷心,你會避免的,你會很愛他的。”朱德說道。

“我和易廬學長不知道能不能結婚。”黃荔茵垂下眼簾,出神望著朱德的肚子,說道。

“為什麽不能?”朱德問道。

黃荔茵說著沒什麽卻嘆了一口氣,她幫朱德拉好衣服遮住她的肚子。

“易廬學長的病怎麽樣?”朱德問道。

“他其實不算有病,他是整一個人的機能不好了,比一般人要脆弱抵抗力要差很多。很多小病都可能會要他的命。”黃荔茵說道。

“那你們更要早點結婚了,這樣你就可以每天在他身邊照顧他。”朱德說道。

“他會願意嗎?”黃荔茵反問道。

朱德倒忘了這一層,張易廬的性格。

“我們和你們不一樣,身體健康會希望長長久久。但身體不好,活多久能在一起多久就不那麽重要了,只要每一天都開心就好了。我沒有那麽多奢求。”黃荔茵說道,“就像書上說的荊棘鳥,即便胸口上早就紮了荊棘,流血不止,也是可以一直唱歌唱到生命的盡頭的,生命也是優美而值得的。”

朱德聽著,眼神憂傷而明亮,她眼裏的黃荔茵從年少到如今都是那麽的堅定勇敢和夢幻,她心底有一片真正的詩情與畫意,她純真熱烈地努力生活著。

“我只要張易廬他千萬別放棄氣餒就好。”黃荔茵說道。

朱德輕輕摟過黃荔茵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就像年幼一樣,她撫摸她的頭發,和她說道:“沒事的,小茵,易廬學長會好起來的。”

黃荔茵應了聲把臉埋在朱德懷裏忍不住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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